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专访年度作家董启章:香港也有“乡土文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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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浪文化讯 7月16日,以“从香港阅读世界—越读越精彩”为主题的第25届香港书展在香港会议展览中心开幕。本届书展吸引到来自31个国家及地区,共570家参展商参与,是历届之冠。据悉,大会在16日—22日期间安排了超过300场的文化活动,包括讲座、读书会、展览等,题目涵盖文学、历史、经济、生活消闲、心灵励志、英语阅读等多个范畴。香港中生代著名作家董启章先生为本届“年度作家”,新浪文化于16日下午专访了董启章,以下为对话实录:

新浪文化:您的著作在内地的简体中文版出版的比较少,我读过您的《天工开物。栩栩如真》,觉得写得非常精彩,但是看到您曾经在一次访问中说自己并不太满意栩栩如真,觉得写的太自我了。那您最满意自己的一部作品是什么?为什么?

董启章:事实上我每一部都满意,也同时每一部都不满意,我这个人有点奇怪,就是我往往会从不同的方面去看自己,正面跟反面,我也不是那种会一直去否定自己的那种人,别人觉得是非常幼稚的东西,我也不会觉得一文不值,我也会看到正面的,就作为当时的年轻的自己,里面肯定也有些有价值的。

但是我同时是一个会反面去看自己的人,所以我非常满意的一个作品我都可以看到它不足,看到它写的不好的地方,我觉得这也是一个继续写下去的动力。比如写到《天工开物》,我事实上满意的,我非常喜欢这本书,但是我要写下一本的时候,我要有一个出发点,如果我只是满意这一本,我下一本就是延续这个满意,这就没意思了,就是同样的东西,所以写完这本书的时候就尝试从反面去看,他在哪个方面事实上不够好,或者有先天的问题,就发现这个问题,所谓你提到的“自我”的问题,然后就尝试在下一部书里面去处理这个问题。

新浪文化:评论界称您是“香港的卡尔维诺”,您赞同这种说法吗?您觉得您跟卡尔维诺有什么相似和不同的地方?

董启章:这种说法一直都很怀疑,无论是说谁,可能都有点简化了,但一定也是有某一个相同的地方,我当然是受他的影响,比如说他对于科学的兴趣,然后把科学的概念也融进他的小说里面,他有一本书叫《宇宙连环画》,我觉得非常有趣,很有想象力的书。他其实是比较理性的,因为他是思考力很好的一个人,所以他除了想象力很厉害之外,还能够写出非常有趣的小说,是因为他背后也非常知识分子的,对于这个时代的分析,这些比较理性方面的见解,他也很强。

这是他对我很大的影响,我也有这个倾向在小说里面,我也有理性的或者是论述性的元素在小说里面,可能这点比较像,但是当不同的地方也太多,所以我不太在意这种说法,但是作为一般读者用这个说法,我觉得可以,但是大家也不用太严肃去对待这种说法。

新浪文化:您的作品大部分是描写香港,香港是您的故乡,莫言曾经说故乡是作家创作摇摆不了的存在,在您心中您对故乡的定位是什么?

董启章:故乡这个词用在香港人身上可能有点奇怪,的确,因为我们基本上就是在一个城市里面成长,所以香港人的意识都是城市的意识,香港文学也是一种城市的文学。但是这样说也没有错,就是我觉得香港文学很多作家都非常刻意去写香港这个地方,像西西开始一直下来都是这样子,好像小说里面的主角事实上是香港,而不单是其中的个别的人物。

为什么会这样子,我觉得这是因为大家都觉得香港是所谓的故乡、家乡,所以就有一种非常有趣的现象,就是香港事实上是有一种乡土文学的元素在里面,但是香港的乡土文学不是在农村,而是在城市里面,所以很早作家写这个城市里面的生活,地区的生活,事实上已经有非常强烈的这一种家乡的感觉,这个当然也存在于我的作品里面,因为我就是读这样的文学长大的,自然就有这种感觉。

不过这种城市乡土就跟一般的乡土有点不同,因为城市怎么说都是一个人为的世界,不是大自然,所以在这个人为世界里面最大的单位是城市,我们空间感就是城市一个空间感,比较小就是比这个更大的单位,城市里面然后当然也有社区小区成长的地区,然后可能有街道楼房,也非常强烈这样的空间感觉,里面的物件生活里面,跟自己成长的,用的东西,然后都有一种很亲密的关系。

因为我们没有直接去接触大自然,或者是这种农村这种的乡土,所以我们就跟周围的这些人为的东西产生了亲密的关系,这种亲密感就让大家非常在意去写这个人跟他生活的世界的关系,不单是人跟人的关系,事实上是人跟物件跟空间的关系,我觉得这个是香港文学里面非常重要的一个元素,我自己当然也都是这样子的一个作家。

新浪文化:梁文道先生曾经评价您是华人世界中生代的作家当中,最有实力,思想内涵最广,在文学创作形式上野心最大的作家之一。那您如何用一句话形容自己?

董启章:我是一个最自我分裂的作家,可能因为写小说的关系,我自己相信的一种小说观就是在小说里面,不同的人物都应该有他们的对等分量的声音,所以不是某一个主角或者是谁,就是作为主导的整个小说的观点,而是希望里面有多种的观点,这个观点之间没有对错、强弱这样子,所以我将训练自己这样去看事物,看世界上的事情,社会上的不同的立场,我也尝试去带进去理解它,然后在写创作的时候也用这个方法,所以变成了就是里面分裂出很多不同的立场观点,但是慢慢的这又变成了我自己的一个问题,我也蛮自我分裂的,我告诉你一套说法,然后第二天我就做相反的事。

新浪文化:您为什么偏爱写长篇小说?您的小说动辄上百万字,但在当下可能短篇小说更容易被读者接受一些。

董启章:第一,我是一个一直都是可以做没有人做的事的一个人,所以看到长篇,其实在香港比较难写出来,在内地当然有很多,但是在香港在其他作家还不太愿意去尝试的时候,我觉得不应该没有长篇的,所以我就去写。另外就是我觉得长篇有一个不能替代的一个特点,就是它创造了一个很大的事件,然后读者要进去这个世界,而且住在里面很长的时间,比如读长篇小说,我看都要一两个星期吧,一般人应该是一个月或者是更长的时间,这个是很独特的一种经验,是没有任何其他的艺术媒体能够做到的,这画画当然没可能了,你当然可以每天看着这张画看一个月,但是你不能住在里面一个月,然后短篇诗、散文、电影、剧场所有这些都是时间上是比较短,你可以受了很深的影响,或者是印象很深,但是你不能住在里面很长的时间,你一定要出来。唯一一种就是长篇作品,你是可以留在里面很长的时间,那在这个时间里面,你是有两个人生了,一个是你现实的,另外就是你读长篇里面的经验,所以我觉得这个是非常独特的东西,是不能被取代的,因此我就觉得要发挥这样的长篇特点。

文/谭文娟

董启章简介

董启章毕业于香港大学,毕业后投身文字创作,1992年于杂志发表首篇小说〈西西利亚〉,之后再于多份报章杂志发表作品。董启章凭着〈安卓珍尼──一个不存在的物种的进化史〉获颁台湾联合文学小说新人奖。其后他亦在文学上作多方面的尝试,当中一系列以校园为背景的短篇小说集︰《纪念册》、《小冬校园》及《家课册》成功吸引年轻读者群。而由《地图集》、《梦华录》、《繁胜录》及《博物志》组成的“V城系列”,则描绘出回归前后,香港的社会形态及香港人的忐忑心态。

董启章勇于挑战自我。他于2000年后,着手筹划他的长篇小说三部曲︰《天工开物栩栩如真》、《时间繁史哑瓷之光》及《物种源始贝贝重生》,洋洋一百五十万字,由个人出发,同步描绘香港的时代变迁,亦不忘带出世界观。他的努力及才华得到文坛肯定,《天工开物栩栩如真》及《时间繁史哑瓷之光》分别获颁第一及第二届红楼梦长篇小说奖决审团奖,《天工开物栩栩如真》亦获颁第一届惠生。施耐庵文学奖。

董启章在写作之余,亦享受与不同界别的创作人交流切磋。2004年就应香港艺术中心的邀请,为《艺讯》月刊内的《对角艺术》图文志撰稿,并配合本地插画师利志达的作品,表达不同的讯息。他亦曾经与多个剧团,包括演戏家族、前进进戏剧工作坊及7A班戏剧组合作,将作品改编成剧场作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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